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脱骨香


  

〖Fresh果果·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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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脱骨香》

脱骨香古董店里,一只蹦蹦跳跳的小僵尸的故事。一分恐怖,两分虐恋,三分禁断,四分搞笑。他守护千年,只为一枚铜钱的诺言。她千手千面,最终忘却了自己本身模样。他保守古板,以为自己无欲无情。她单纯执着,到头来不过落得个伤心脱骨,人不人鬼不鬼。爱恨交织的黑夜传说,刻骨铭心的人鬼奇谈,或绮丽缠绵,或惊悚诡异……

  《脱骨香》共有77章。

《脱骨香》第16章 古董初见棒棒糖


江流年纪看上去和沈漠差不多,三十岁上下,没人相信,他会有这么大的女儿。


小唐感激涕零的看着他,千恩万谢,林强看他的眼神却带点防备。他活了这大半辈子,除了沈漠,没见过有人身手这么好的,这是现代,又不是拍武侠片。他子弹都摆不平的事,江流怎么可能只靠一枚铜钱解决?


江流的担心和怒火在看到江小司的灿烂笑容后已消去了大半。只是面对着浑身都散发强大压迫感的沈漠依旧提防,直觉告诉他,那个人非常危险。而且不知为何,刚刚看着他护着小司逃出来,他心里隐隐有不好的预感。


江小司完全忘了自己是瞒着江流偷偷跑出来的,很开心的给他介绍道:“老爸,这是警队的小唐和林强,这个是沈漠沈教授。”


江流面上重新挂上浅笑,礼貌的点头:“你们好,我是江流,小司给你们添麻烦了。”


小唐连摆手:“这次多亏小司案子才破,不好意思把她牵扯进来。”


江流摇头,蹲下身子,严肃的看着小司:“虽然可能遇到危险,但是你若坚持,老爸不会阻止你跟他们一起出来,但是你不应该瞒着我。”


江小司挠头,钻进他怀里撒娇:“我是怕你担心啊。”


“你这样我更担心,这些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一会你一五一十好好跟我说清楚。”


“是,遵命!”江小司心虚的转身,看着已是废墟的木屋长叹一声,“这下杨彦死了,回去该怎么和叶秒交代呢?”


沈漠面无表情:“不需要交代,原原本本告诉她就行了,她若还敢生事害人,我必叫她永不超生。”


江小司打个寒战,用不着这么狠吧,叶秒虽然做法有误,可是心情也是可以理解的。


另外,虽然是第一次见面,为什么她隐隐觉得老爸和沈漠之间互相抱有敌意呢?


难道这就是僵尸和道士的天生直觉?想当初沈漠也是很讨厌自己的,现在才稍稍好一点了。当时在墓穴里的时候,自己都吓傻了,要不是有他保护,怕是也得被魔铃花咬一口吧?想到沈漠刚刚情急之下牵住她的手,她脸不由红了。


林强在一边指挥吆喝:“小唐,再好好搜一遍,看有没有什么证据或者发现。”


几个人在废墟中翻寻着,江小司突然道:“我找到一台笔记本电脑。”


江小司打开来看,ibm的,应该是杨彦的,可惜已经被破得不成样子了。


“我把硬盘拆下来,拿回去数据恢复。”


五人给当地警局打了电话,然后下山开车回桃源市。小唐的腿用了沈漠带的药又经过江流的包扎已经没什么大碍。


江小司因为又困又累又饿又渴血,一上车就昏昏沉沉的蜷在江流怀里睡了。几人还没见过哪个女娃这么大了,还和老爸这么亲昵的,何况江流怎么看都不像亲爹。


小唐忍不住开口问:“江先生,小司是你亲生女儿?她妈妈了?”


江流摇头:“她是我好友的女儿,爸妈都去世了,我一个人把她带大。”


“江先生是做什么的,身手这么好?”


“我是医生。”


“难怪给我包扎手法这么熟练。”小唐呵呵的笑。


江流点点头,抱着沉睡中的小司不再说话,旁边的沈漠看他一眼,皱起眉头,这个江流给他的第一感觉比江小司还要奇怪,难道是和鬼怪生意做多了,身上也沾染了点鬼气?


心头微微对他有怒意,因为他身为江小司的监护人却没有照顾好她,那么小年纪,居然怀了孕。他估计江流或许还不知道这事,想要开口询问,他打算怎么办,总之那孩子生下来是错,打掉也是错,决不能草率决定,可是碍于林强和小唐在场,又不好说。


小唐开车送江流他们一直到脱骨香门口。江流问他们要不要进去坐坐,小唐一看见橱窗里的情趣用品还有内衣模特连忙摇头摆手说下次。


江流抱着小司上楼,把她放在床上,然后就下楼弄吃的。江小司是闻到香味醒的,大吃了一顿之后,就开始修硬盘恢复数据。


“以后不准再和沈漠有过多接触知道么?”江流叮嘱她。


“老爸,我知道你担心我,其实沈漠不像外界传言的那样,他人挺好的。”


“他对人是挺好的,可是对非人就不一样了。他暂时是不知道你的身份,但是总有一天会知道。到时候出手伤你,你以为你受得了?跑得掉?”


江小司愣住了,突然十分难受,想到他面对非人不加掩饰的厌恶,心头竟隐隐有些作痛。却又自我安慰道,沈漠应该不会这样对她吧,她又没做坏事,自古正邪才不两立呢!


“放心啦老爸,我会小心的,等我先把叶秒这件事摆平。”


沈漠一回到家,布丁就迎了上来,小尾巴直摇,却又不敢对他太过亲近。没想到案子会那么快结局,江小司走的时候,给他准备了三天的狗粮,沈漠走进厨房,见它竟然全都吃完了。不由摇头,真是和江小司很像,不但脾性像,眼神像,连胃口都是一样的。


第二天一早江小司就来敲门,沈漠已经被她吵习惯了。只看见她双眼泛红,手里拿着硬盘道:“我修好了!”


“熬夜了?”对小孩不好。沈漠皱眉看着她,进厨房给她泡了杯牛奶。


“没有,就是找到了一些杨彦写的东西,我过你这来上网和叶秒聊天,一会把东西给她看,要是她觉得我没兑现承诺啥的要害我,你可要帮我镇住场。”


沈漠点头,反正沈蔻丹把紫印纹章拿来了,现在要解决叶秒容易的很。


江小司打开很多天没用过的□□,沈漠就站在旁边,她突然觉得很有安全感。不由又想起在墓穴里时,他握住自己的手奔跑,掌心温热而有力,那是生命里第二个想要保护她的男人。


沈漠注意到她望着自己的眼神,不由皱起了眉头。


□□滴滴滴滴的响了起来,由于这些天都不敢上网,所以留言很多。江小司随便看了看,连回复的心情都没有,直接单敲叶秒。


——我来了。


叶秒依然在线,网名和签名都没有变,只是原本血红方块的头像,如今变成了全白,和背景融为一体,仿佛不存在一样。


久久的,没有回复,江小司又敲。


——还在么?


——在。


那边终于回复。


——我找到杨彦了。


——你很快,还有四天才到约定的日期。


——我虽然找到了他,可是没办法帮你把他带来,他昨天死了,相信你应该已经知道了吧。


那边依旧久久沉默。


——他应该死在我手里的,是谁杀了他?


——严格来说,他是自杀。


——畏罪自杀么?呵呵。


——叶秒,他没有杀你,杀你的人不是他,是他老婆。


——你说什么?


屏幕闪烁了一下,变得更亮了。江小司便把去这一次所看见的一切一点点讲给她听,包括杨彦是怎么求生不能求死不得植物一般的活着,最后又是怎样挣脱生命的最后维系枯萎死去的。


电脑音箱里突然爆发出一阵尖锐刺耳的女人的大笑声,在房间里久久回荡,江小司不知道叶秒究竟是在笑还是在哭。


“那女人果然厉害,原来姜还是老的辣啊,这样的下场比起我能下手给予他的报复,何止厉害了百倍……可是他如果已经决定要离婚,为什么还要杀死我们的孩子,为什么!”


说到最后,叶秒几乎是愤怒的咆哮了起来,音箱发出尖锐刺耳的巨大嗡鸣。


——你冷静一点,我从杨彦的硬盘里找到了一些东西,你想要看看么?


——与我有关?


——是的。


——发给我。


于是江小司插上了硬盘,打开了里面的word文档。

《脱骨香》第17章 出轨大叔的自白书


洛丽塔,我的生命之光,我的欲念之火,我的灵魂,同时也是我的罪恶。


认识小秒,是从我打了她一巴掌开始。


而最后一次见面,是小秒狠狠打了我一巴掌。


她不知道,其实她的那一巴掌更痛。


永远记得那个早上,小秒嘴里狼吞虎咽的吃着滴着豆浆的油条,含糊问我,你多少岁?


我回忆了很久才想起来,再过一个月我就四十了。跟大多数的中年男人一样,我的肚子微微发福,而且开始有了要秃顶的迹象。


你呢?我问。她笑着伸出双手,右手比了个一,左手比了个八,灿烂的仰着下巴说,我十八。


她尖尖的食指指端,仿佛顶着一颗星星般在闪闪发光。我想或许是她透明的指甲油的缘故。


挽秋她从来不涂指甲,一双手因为翻土种花还有做不完的家务爬满老茧,手背上的皮肤松弛,指甲盖微微有些扭曲变形,手腕上还有一道淡淡的疤。


夜里睡觉时,我总是习惯紧紧握住她的手。我花几个月的工资去买最好的去疤精华素和修复乳来给她涂,可是,还是留下淡淡的痕迹。


我和挽秋是通过朋友介绍认识的,当时我已经工作了两年,工作就是我生活的全部。我每天一个人上班下班一个人睡觉吃饭,日子平淡的像水一样。我是个喜欢热闹的人,我想要个家,想要个孩子,于是我打算找个人结婚。


挽秋会喜欢我和我在一起我很惊讶,她是小我两届的学妹,说大学时就喜欢过我,所以让朋友介绍和我认识。


我们结婚后第二年,挽秋确诊不能生育,相比于我的失望,她受的打击更大。我安慰她,告诉她我并不喜欢小孩,她若喜欢我们可以领养一个。


日子恢复如常,可是没有孩子的家庭,似乎终究是残缺的。我更加投入的去努力工作,只是盛气凌人的上司,勾心斗角的同事,巨大的经济压力,我曾经所有的梦想和抱负,似乎都在日复一日枯燥乏味的生活中被消磨殆尽,我变得沉默而孤僻。


挽秋是个好女人,作为妻子她堪称完美,只是我总觉得少了点什么。那么多年她从没和我吵过一句嘴,使过一次性子。我怕她是因为对我愧疚,所以百般迁就,可是她似乎就是那么一个温婉到几乎没有个性的人,唯一的爱好是每天种种花养养草,于是我逢年过节会买各种花送给她,但都是有根的。


从小我就爱画画,周围的人都夸我有天赋。曾经我想当个设计师,可是现在我只是个一事无成的普通工程师,从早到晚画着乏味的图纸。


好不容易存够钱,买了房子,便想着自己设计一番,可是等房子装修出来我才恍然发现,年少时曾让我引以为傲的天赋、灵感、热情还有创造力早已完全不知所踪,半点都没剩下。


在我三十三岁,我和挽秋结婚第七个年头的某一天,我正在工作,没想到隧道塌方我被埋在了下面。外面的人把能救的人先救了,其他失踪无法确定位置的根本不敢乱挖,怕引起更大的塌方。那一刻我意识清醒,却没有出声求救,我不是想死,真的不是,只是突然间觉得累了,不想动也不想回话。


受困三天,滴水未进,在我觉得自己快要死掉的时候,听见外面乱成一团,隐约还有一个女人的哭喊。我突然间有点害怕,我用石头击打发出声音求救。被救出送去医院的除了我还有挽秋,她就在我被埋的地方割腕自杀。


我被震惊了,也被吓到了,从来不知道外表看似柔顺的她其实是可以这样决绝的。我以为我们只是相依相伴而已,却没想到她竟恋我至深。原来,一起生活了那么多年,我还是一点也不了解她,


日子继续无声无息的向前推进着,我曾以为,选择死亡是我保留最后一点尊严的权力,可是为了挽秋,我只能继续这样蝇营狗苟的活下去。


一年又一年,就在我以为这样就是一辈子的时候,小秒出现了。


她因为马上要高考,压力太大,一个人在网吧里通宵打游戏,出来的时候被几个小混混跟上了,当时我正在上班的路上。


我不喜欢管闲事,一颗心早就被平庸的生活所麻木,是每天早上挤公交,看到老人都不会起来让座的那种人。


可是当时小秒害怕而无助的眼神让我心软了,我皱眉走过去就给了她一巴掌,大声呵斥道:“你跑哪去了,我和你妈找了你一晚上!”


小秒当时眼泪就掉下来了,估计是疼得厉害,捂着脸蹲在地上哭了起来。


估计是我的气势还挺能唬人,几个年轻人讪讪的走了。否则我这一把老骨头还真是拿他们没办法。


“对不起。”我掏出纸巾递给她,然后转身去上班了。这些年,我从来没迟过一次到,没有请过一次假,也没出去旅行过一次。就连进医院那次都是休息了不到半月就瘸着腿去上班了。


没想到第二天早上又在那个地方看见小秒,这次她背着书包穿着校服蹲在路边等我。我见她半边脸依然肿着,心头有些歉意下手太重了。她一看见我气势汹汹的冲上来,我还以为她也要扇我一巴掌。没想到她使劲踩了我一脚,说要我请她吃早餐赔罪。


我被她缠的没办法,就在路边摊子请她吃了豆浆和油条,她磨磨唧唧的,一边吃一边嘴巴还说个不停,问东问西的。结果,我第一次迟了到。


之后她每天早上上学都从这条路走,在路边等我请她吃早餐。我虽有些犹豫,但是内心深处可能还是有期待生活能发生一点变化的,所以并没有拒绝。


我们早上见面,换着吃不同的早餐,其他时间就在□□上聊天。我以前哪会用什么□□,都是年轻人的东西,最多邮箱收发点邮件。她却非帮我申请了一个,用她的生日做密码。


习惯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就像我习惯了她在路边等我,习惯了在□□上等她。


小秒望着我的眼神总是带着一点崇拜和迷恋,我知道在她眼中,我这个年龄的男人似乎是成熟稳重,充满魅力的,何况我还从天而降救了她,她会在自己的幻想里不断完善和神话那天的遭遇,就像电视剧情节一般,以为遇上了真命天子。


其实只有我自己知道,我是多么庸碌无能,平淡乏味的一个人。


小秒跟我表白的时候我没有意外,只是想到挽秋腕上的伤口,我没有勇气。早上她再等不到我,也打不通我电话,只能拼命在□□上给我留言。


我并不担心她,年轻少女的爱总是来得汹涌,淡褪的无情,我只是她生命中的过客,而我感谢她给我乏味的生活带来那么一丝活力和色彩。


可是看到她留言说,哪一个时间如果再在哪里见不到我,她就去死的话,还是让我开始担心。挽秋腕上的伤口总在我眼前来回晃,我不知道她是说着吓唬我还是当真,但是前一个女人的决绝让我不敢去赌,何况她只是个孩子,很有可能真一时冲动想不开。


熬到最后一刻,我还是去了,她半截身子都已经探出了楼。


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的,她满面泪痕,却又得意洋洋。开心的吻我,嘴唇柔软得像她总是偷偷塞我口袋里的棉花糖。


我的手却因为后怕而微微颤抖,为什么我身边的女人一个是这样,两个也是这样?


——这是我和挽秋结婚的第十四年,我们熬过了第一个七年之痒,却没能熬过第二个。


和小秒□□的时候我总是很小心,她还那样小,甚至没成年。我愉悦而痛苦,这是救赎也是更深的罪孽。


可是没想到她还是怀孕了,我几乎失去理智,小秒却居然死都不肯去打掉孩子。我们为此爆发了一次又一次激烈的争吵。


天知道我有多想要一个自己的孩子,何况那孩子还是我深爱的小秒生下来的。


可是小秒她自己都还是一个孩子,她现在陷在爱里,根本就不管不顾,可是以后呢,先不说我会不会离开挽秋和她在一起,和将孩子生下来后该怎么办,眼前最重要的是她不能不参加高考!


每个人都是会长大的,我会老,而她会离开,会到外地去读大学,遇上更好的男孩子,会发现原来我只是个糟老头子,对我的感情会慢慢遗忘。虽然现在她把我当作整个世界,可是到那时候,她会后悔自己所做过的这一切。


感情是可以磨灭可以消逝的,说不爱就不爱了,说离开就离开,可是孩子呢?我不怕留下这个孩子,甚至可以鼓起勇气跟挽秋离婚,可是我不想有朝一日小秒恨我。


我可以成全她年少时一段荒唐的爱情,可是我不能毁了她一辈子。


小秒一直在哭,几乎跪下来求我,说要留下这个孩子,不怕受再多的苦和委屈。可是或许我的坚定和眼中的狠心让她绝望,她竟然收拾东西一个人离家出走了。


我先于她一无所知的家人找到了她,假装答应留下孩子领了她回来,却在她喝的饮料里下了药,冒充她父亲,带她到医院堕了胎。


我知道她一定会恨死我,永远也不会原谅我,可是我没有别的选择。


在医院的走廊里等着,这是我活了那么多年,第一次哭。我亲手杀了我期盼已久的孩子,也杀死了我和小秒的爱情。


行尸走肉活了那么多年的我在那一刻,终于崩溃了。


小秒在临时租下的,我们曾经的爱巢里哭得死去活来,她曾经心目中的英雄如今成了残酷可怕,没有人性的魔鬼。


狠狠一巴掌,我痛到几乎失去知觉,只能强忍着不倒下的踉跄离开。


可是要我再次选择,我仍然不会后悔,时间会愈合一切创伤,她还年轻会好好活着,而我行将就木,心如死城、寸草不生。

《脱骨香》第18章 可怜的孩子他爸


文档打开,那边又久久没有了反应,江小司再次打字询问。


——叶秒,还在么?


音箱里传来幽咽的低泣声。


——原来,是我害了他,害了三个人,都是我的错,是我太任性了,从来都无法体谅他的心情。


江小司心头也有几分黯然,她一开始厌恶杨彦厌恶的要死,可是知道他心头的矛盾挣扎后,倒有几分可怜起他来。人生最大的悲剧莫过于有着一颗不甘于平凡的心却只有着最平庸的能力。对于一个人男人来说,没有事业没有爱情没有梦想,光守着一个空壳一样的家庭行尸走肉的活了那么多年,杨彦其实是可悲的。


他不是个好丈夫,在诱惑面前也没能把持住,但是至少还是有人性的。遇上叶秒是在劫难逃,就算没有叶秒也会有另一个人出现。就像他已经成了活死人,藤蔓依然想要向外伸展一样,他内心深处其实一直是想挣脱那样的生活和束缚的。


追求自由,是每个人与生俱来的天性。龙挽秋爱他,却从结婚开始,就只是把他当一株植物来养。她的爱,太可怜太执着又太自私,而叶秒,终归是个孩子,爱得太傻太天真了。他们三个其实都有错,但悲剧已经发生,一切都无补于事。只可惜了那几个跳楼者,好端端跟着陪了葬。


——另外还找到一幅杨彦画的画。


江小司打开另外一个文件,画得是一个年轻的女子抱着婴儿坐在窗边,沐浴着阳光,笑容宛若圣母。


叶秒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了起来。


沈漠在一旁沉默不语,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在他看来,这三人都丝毫不值得同情。


——叶秒,杨彦已死,你就放下一切,投胎去吧。


——我想去找他,可是我出不来。


江小司看着沈漠,沈漠从盒子里拿出一个掌心大的紫袍玉带石雕刻的纹章,对着网线上印了下去,提起来的时候,已将叶秒的魂魄硬生生拉出。


“谢谢……”叶秒余愿已了,身影淡化到几不可见。


“嗷嗷嗷!”突然地上传来一阵叫声,布丁一次次努力往上扑腾着,却只是虚空。


“小白?”叶秒眼泪哗哗的流。


“我会帮你照顾好它的。”


叶秒点头,转瞬消失不见。


“好了,这案子总算了结了。”江小司抱着布丁轻叹口气。


“你现在没有任何危险,以后不用来了,一会把狗也给我带走。”沈漠下楼准备去上课。


“什么?你不是答应帮我养着布丁了么?”江小司连忙追着他问道。


沈漠顿了顿脚步,江小司最近似乎和他走得有些太近了,那些联系,必须斩断。


“我什么时候答应了,只是暂时让你寄养一段时间,现在把狗带走,如果你爸不让你养,你就随便你养在哪个同学或者朋友家都可以,我相信你不会连个朋友和同学都没有。”


“可是……”


“没有可是。”


他马上要赶去云南,这段时间都不在家,他是绝对不会放任这个丫头借口喂狗,在没有他监督的情况下,在他家里面上蹿下跳、和狗嬉戏打闹的,想想那些文物古籍他就心悬。


沈漠咣的关上门,人往山下走去,把她和布丁晾在了门外。


“以后不要再来了。”


江小司呆站在门口,望着冷面教授绝尘而去,心头突然也涌起一阵仿佛被抛弃般的迷茫和无助,内心深处还有着深深的失落。


难道就这样结束了?以后两人再没有一点瓜葛?


明明昨天在墓里他们还共患难来着,现在说不见就不见了?


真没有人情味!江小司心头默默骂着,抱着布丁慢慢出了t大,却又不敢回家不知道去哪。她知道如果她坚持的话,老爸还是会准她养这只狗狗的,以前每一次她只要一哭,他就会心软。可是她已经向他保证过无数次了,这次不想再说话不算话。


还是先放李月依那吧,其实因为李月依最近自己也正为怀孕而头疼,她不太想去麻烦她。可是她除了那种肚子饿了,说不定就把布丁当午饭吃了的非人朋友,还真没几个正常点关系好到可以帮她一直代养狗狗的朋友。


“不好意思啊,月依,布丁就拜托你照顾一段时间了。”


“没关系,我很喜欢小动物的。”李月依拍拍布丁的头,“后天和邵冰见面,你打算怎么跟他说啊?他要是知道了,会不会很生气?”


“生气还不是得让他知道,这事他要负很大一部分责任,毕竟是你们俩的孩子,以后该怎么办得你们俩商量着拿主意。”


这教训是一定得给他的,但是轻重程度要看那个烧饼是什么态度。经过杨彦的事,江小司不再像之前那样气愤冲动了,自己只是局外人,不一定了解全部的内情,也没资格替他们二人做决定。现在关键的不是惩罚,而是解决问题。所以最重要的是冷静下来,好好商量一下,这个孩子怎么办。


“要是他说打呢?”


“不行!”江小司恶狠狠的挥拳。


李月依叹气,那这还要商量什么,小司分明就已经决定了嘛,只是想要劝邵冰接受这个孩子。


“不可能真生下来吧?我和邵冰都没能力养宝宝,父母知道会打死我们的。”


“没事,你偷偷生了,我帮你养!”江小司信誓旦旦拍胸口,她猫啊狗啊怪兽啊,什么没养过,还怕一个小婴儿么!


“你?你连狗狗都要放我这养!”李月依无奈摇头。


江小司顿时泄了气,是啊,连狗都不能养,要是亲手把一个孩子抚养长大,她怕自己会舍不得离开,亲手把孩子变成僵尸,让他无法过正常人的生活。


周日,一大清早又有人敲门。沈漠气冲冲的打开门,来的却不是江小司而是陈安元。


“教授……”看着“冷漠”教授黑着的脸,陈安元结结巴巴半天说不出话来。


“什么事?”


“向雅他们打电话过来,说依照你的叮嘱,似乎蛊已经基本解开了,现在考古工作进行的很顺利,再过两个星期应该就会回来。说你如果这边有课抽不开身,就不用过去了,他们能搞定。”


“我的叮嘱?”沈漠皱起眉头,自己叮嘱他们什么了,就只是一些延缓蛊术的古老方子,连自己都不能确定,怎么可能那么容易就解开了?


“好,你把机票退了,告诉他们半点都不能掉以轻心,有什么事马上和我联络。”


陈安元点头:“教授你要出门么?”


“一会去一下市博物院,有个农民挖到了个兽面纹[,让过去鉴定一下。”


“要我开车送你么?”


“不用了,不远,我走着过去。”


陈安元又偷偷往厨房和楼上张望了一眼,没看见那天的小女孩,连那只狗狗都不见了。


沈漠去博物馆的路上很衰的又看见江小司了,她正站在广场花坛边。沈漠完全无视的继续往前走,却隐隐听见争吵声,回头一看,树荫遮挡处,还站着一个男生,十七八岁的样子,高高帅帅的,穿着很时尚。


这就是她男朋友?


想着脚步不自觉慢下来了,心头隐隐有怒火。


“你怎么能够这么不负责任?孩子明明就是你的!”江小司涨红着脸,气急败坏的用手指着邵冰。


邵冰不耐烦的看着她:“我怎么不负责任了?什么孩子不孩子的?你别在这里瞎说!”


“你不要不承认!我只问你一句!你打算拿这个孩子怎么办?”


“什么孩子?哪来的孩子?你到底在胡说什么?就算真有了孩子,我怎么知道孩子是谁的!”


邵冰话刚说完,一个拳头就迎面打了过来,他只听见咔嚓一声,下巴脱臼了,鼻口来血,疼得他眼泪直流。


江小司傻眼了,瞪着突然冲出来的沈漠,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却只见沈漠掉转头,怒气冲天的朝她咆哮。


“你多大了?做事之前动点脑子好不好?竟然会喜欢上这种人渣?”

《脱骨香》第19章 沈教授拳打负心男


江小司不理解沈漠怎么老是随便和人在街上打架呢?看起来冷漠无常,却是个火爆脾气。


李月依嗖的从外围窜进来,跳到几乎疼得站不起身的邵冰面前:“冰哥哥,你没事吧?”


邵冰气得牙痒痒,想要昂首反击,却碍于伤势太重;想要破口大骂,又偏偏嘴巴太痛。转头看见李月依泪光闪闪让人怜惜的面孔,立马表情温柔下来,握着她的小手。


“放心,小月,我没事。”


沈漠这时才看到李月依,看着她和邵冰两人郎情妾意的模样,不由更加怒火中烧,以为邵冰是因为另结新欢,所以对江小司始乱终弃。


要不是因为邵冰只是普通人,又还是只是个孩子,他非扭断他脖子不可。现在的娃娃,到底都怎么了,还有叶秒也是,一个两个都这么荒唐早熟。


“是个男人就要对自己做过的事负责,你老爸没教过你么?”沈漠冷冷看着他。


邵冰从没见过气势这么骇人的男子,那墨黑的眼随便往身上一瞟,就跟刀子剐似的,骨头都生疼生疼。


“什、什么事?负什么责?”为什么一个丫头一个大叔,一蹦出来就叫他负责啊,他到底做错什么了?


沈漠努力握拳,克制住继续揍他的冲动:“江小司肚子里的孩子你打算怎么办?”


“啥?”


“啥?”


“啥?”


三个人同时都傻眼了,转头瞅着沈漠。


沈漠皱起眉头,不耐烦的问道:“孩子你打算怎么办,别一句不是你的,就以为可以推卸责任。”可是难道先把孩子生下来,然后等他们一毕业就结婚么,让江小司和这种垃圾男人?他心里一想到就十分不舒服。


“我什么时候怀孕了?”江小司奇怪的歪着头。


“小司你怎么也怀孕了?”李月依惊奇的张着嘴。


“她怀孕关我什么事?”邵冰不屑的冷哼哼。


沈漠愣了愣:“你不是怀了他的孩子么?”


江小司捂着肚子哈哈大笑,几乎快要坐到地上:“谁说是我怀了他的孩子,他是月依的男朋友,怀孕的是月依。”


沈漠脸部抽搐,没怀孕?难道自己搞错了?那她买测孕纸做什么?还那么能吃,还吐……


却见邵冰激动的握住李月依双臂。


“什么?小月!你怀孕了?”


李月依可怜巴巴的点点头。


“是谁的孩子?我要去把他宰了!”邵冰气急败坏的强撑着站起来就要去找人拼命。


江小司吼道:“不要装蒜了!不是你的孩子能是谁的孩子?”


“我的孩子?怎么会是我的孩子,我怎么不知道?我连碰都没碰过她,怎么会有孩子?”邵冰快抓狂了。


李月依扯着他衣角,小声的说:“我们那次去苗寨玩,时间太晚,不是在宾馆里睡过了么?”


邵冰一手扶额,快要晕倒:“小月啊,我们是在一起睡了,可是什么也没发生,你才初三啊,我这么爱你,疼你还来不急怎么会欺负你,接吻是不会怀孕的。”


李月依惊奇的睁大眼睛:“可是电视上不都说谁和谁睡了,然后有宝宝了?”


这回轮到江小司抓狂了,一脚踹向李月依屁股:“李月依,卫生课上你干什么去了,有没有点常识?”


李月依委屈的两眼含泪,同时又惊喜异常:“意思是说,我没有怀孕咯?”


“可是明明测孕纸……”江小司也大松一口气,却又迷惑的挠头,难道买了假冒伪劣产品。


这时只听见沈漠在一旁轻咳两声,表情微微有些不自然。


“如果,你是说那天你在超市里买的测孕纸……我想应该给你一个教训,所以……”


江小司呆了:“你说什么?”


“总之没事就好。”沈漠有些尴尬的转过身子。


搞了半天,这么一连串的误会,居然都是由自己一时多管闲事引起。他当时看到这么小的小孩在那堂而皇之买测孕纸和安全套当然生气,所以碰到测孕纸那一瞬间就做了手脚,心想吓一吓这些小孩也好,看他们以后还敢不敢那么不懂事。


“你你你……”江小司再怎么都没想到沈漠除了表面上看来冷冰冰,其实脾气火爆,喜欢打抱不平之外,还是个腹黑!


邵冰更郁闷,白被冤枉了,还白挨了一拳,又不敢还回去。还好有李月依如喜羊羊般的温柔安抚他的心。


沈漠冷眼看着二人在面前你侬我侬,严厉说道:“虽然是虚惊一场,你们以后自己也要好自为之。”然后大步离开。


“等等……”江小司连忙去追他。


沈漠虽然嘴巴毒点,态度差点,但是就算自己在他家瞎闹腾,怎么缠着他打扰他,他也没发过这么大的火。这次是因为误以为自己怀了孩子,而对方不认账,所以才这么生气的么?那么他是在关心自己?心里突然有点甜甜的,觉得沈漠闹了笑话却不肯认错,打错了人也不肯道歉依然凶神恶煞的样子有点可爱。


“沈教授!”江小司跟在后面一路小跑


沈漠头也不回:“不要再跟着我。”


“要是我真怀了孩子怎么办?你是会劝我生下来?还是像杨彦对叶秒一样,为了我的未来,劝我去打掉?”江小司对这一点非常好奇,也不管正在大街上就大声追问道,路人纷纷转头看他们。


沈漠嘴角抽搐:“这是你自己的事,与我无关。”


“那你觉得杨彦做的一切都是对的?”


“第一,在我眼中,这世上最让人厌恶的,不是像龙挽秋那样为了爱心肠歹毒或者不折手段的人,也不是叶秒那种自私任性,天真到以为靠着孩子可以得到一个男人全部的人,而是杨彦那种,自以为是,明明做错了,却一心只想着逃避错误的人。第二,他有什么权利替叶秒做决定,每个人都要对自己的人生负责,既然敢做就要敢去承担。孩子打了就能磨灭掉那些犯下的错误么?不过是错上加错罢了,可笑。第三,不要觉得他们有多可怜,一个两个都是自作自受。”


江小司笑眯眯的看着沈漠越走越远。


所以,不要轻易犯错,要想清楚后果自己能不能承担。就算错了,孩子是无辜的,不能把灾难转嫁在孩子身上……


望着沈漠,江小司突然觉得,自己做好承担错误后果的准备了。


想要把我赶出你的世界?偏不让你如愿。

《脱骨香》第20章 百里街千里香


“江老板,早上好。”


“早上好。”


“江老板,来逛街啊。”


“随便看看。”


……


江流不急不慢的走着,一路上不断有人停下来跟他打招呼,他温和有礼的点头微笑,一面左右打量着街道两旁林立的商铺。有的是古色古香、八角飞檐的攒尖楼阁,有的是金碧辉煌、富丽堂皇的小型宫殿,有的是尖拱p细长柱、细致华美的哥特式建筑,还有的则是钢筋水泥的现代化高楼大厦。


风格离奇迥异,充满了不和谐感。然而街上的人似乎一点也不觉得,因为他们彼此之间风格更加迥异。


那边一只肚子饿了,血红着眼睛龇着獠牙站在烤鸭店橱窗前流着口水。这边一只刚从棺材里出来还没学会走路,苍白着脸伸直双手在路上蹦蹦跳跳。头顶上还不时有半透明的浮游状生物慢慢飘过,带出人一身鸡皮疙瘩。脚底下奇形怪状的东西到处窜来窜去,你得十分留意不踩到他们。


就算是有着正常人类形容举止的,也有的是穿唐装,有的是穿超短裙,有的穿盔甲,有的是穿修女服,有的腰上别把大刀,有的脑门上贴张符,什么稀奇古怪的都有。


这里就是桃源市的非人世界,百里街。


酒店、饭馆、百货商场、医院、学校、教堂,小区,一应俱全。各种莫名其妙的非人生物都有。有在这定居,有来这购物,有来这旅游,还有没抢到投胎名额的鬼魂在这里暂住。街上总是热热闹闹的,特别是到了晚上。虽然杂乱,人口流动性很大,恶鬼厉鬼也时常出入,但到处都有鬼差巡逻,各家商铺、小区也会请厉害的鬼怪做保安,治安倒也不算差。


江流一开始有想过要将脱骨香开在这里,但是还是觉得让小司过接近于正常人的生活比较好。


百里街许多需要以血来维持活力的非人都是脱骨香的顾客,但是知道江流和江小司是僵尸的人却不多,只知道他们身后有百里街的大姐大妙嫣撑腰,所以一般倒也不敢去店里生事,或拿了东西不给钱。


江流这次过来是来找上回逃脱的那个鬼婴的,至从上次打伤他之后,这么久都没有他的下落。那小鬼贪玩,江流猜想他肯定会来这,所以事先给这边朋友打了招呼。刚刚有传话说那小鬼在百里街出现了,他便直接从医院赶了过来。


那鬼婴很厉害,虽戾气不重不曾伤人,却喜欢恶作剧,所到之地,经常是满目狼藉。江流想着还是尽快把他抓到比较好,否则那身体也不知道还能撑多久。


“江兄!”


突然身后传来一男子的声音,一把折扇轻拍他的肩。


江流转过头去,看见一身着月白长袍,高束发冠的清朗男子向他点头微笑,举止温文尔雅,仿佛刚从古代穿越而来。


江流愣了愣,轻轻眯起眼睛,迅速回忆着。他虽还不至于过目不忘,但是若见过至少还是会眼熟的,这人却十分陌生。


见他这一身打扮,以为是新来乍到的,便也随了礼,轻轻拱手:“敢问这位兄台是?”


对方摇起扇子爽朗大笑起来,然后佝偻下身子,握拳在嘴边轻轻咳嗽了两声,却是惟妙惟肖,江流立刻反应了过来。


“夜婆婆?”


沈蔻丹轻轻点头:“江兄可是为抓那鬼婴而来?”


“正是,你怎么也在这里。”


“我也是听说鬼婴在百里街出现,特来助江兄一臂之力,毕竟此事是由我而起。”


江流笑着摇头:“我们就别咬文嚼字的了,你怎么这身打扮?”


沈蔻丹轻轻用折扇敲敲自己脑袋:“对不起,对不起,多年养成的坏习惯,扮成什么样,说话就变成什么样,都成自然反应了。这身打扮如何?我平时喜欢看武侠小说,但是一般只能易容成警察啊、律师什么的,既然来了百里街,自然也江湖一把。”


“或者应该再佩把剑什么的。”


“真正武功高强的人好像一般不用佩剑的吧?一把折扇足以扫荡江湖。”


沈蔻丹左手轻扬,风采卓然。


江流笑道:“那你发现鬼婴的踪迹了么?”


“没有,鬼街那么长,好玩的好吃的多得去了,既然来了,我估计他一时半会不会走,不如我们先去千里酒楼喝一杯,填填肚子,再一起找,怎样?”


江流惊奇的挑起眉毛,没有拒绝的微笑点头。


千里酒楼是百里街最大的酒楼,足有五层高,包厢雅座,应有尽有,时常也会有唱小曲的鬼娘子。座位有高有矮,形状千奇百怪,满足不同类别非人的需要。


江流一身黑色风衣和沈蔻丹一身白色古装一起走进店里,十分不伦不类,然而大家都已经见怪不怪。


二人挑了三楼大堂靠窗的位置坐下,沈蔻丹见不时有人和江流或点头致意,或挥手招呼,或大声寒暄,笑道。


“你生意挺红火嘛。”


“还好。”


“你一个人类,干吗做鬼怪生意?”


“钱好赚啊。”


“看你不像是缺钱的样子啊,又做医生又化妆,又还开店,不累么?”


“不累。”她自然是不明白,活了千年的人心里的那种空虚感,需要靠忙碌的充实去填补,那样或许会活得有意义一些。


“小二,上一壶千里香,两斤卤牛肉。”沈蔻丹吆喝道。


“好的,马上就来。”


江流看着眼前的人,如果不是之前先遇到的是夜婆婆,他一时还真辨不出来她是男是女。


“你经常来这里喝酒?”


“对啊。”


沈蔻丹看到江流满脸笑意,不满的挑起右眉。


“怎么,不让啊,这店门口又没挂着牌子说道士与狗不得入内。”


“要是周围这些‘人’知道和他们坐在一个屋檐下喝酒的是你,不知道要吓成什么样。”


沈蔻丹哈哈大笑:“我又不是母夜叉,也不像我叔一样嫉鬼如仇,只要别作奸犯科,就井水不犯河水。”


“酒菜来了,两位客官慢用。”小二是只修炼出半实体的幽魂,在空中飞快的飘来飘去,动作倒很麻利。


沈蔻丹举杯拱手,一饮而尽,江流轻抿一口道:“不要喝太急了,好酒是要慢慢品的。”


“我是个急性子,好酒贪杯,时常误事,我叔让小猫看着我,不让我喝酒,我只能偶尔易容躲到这来。刚进百里街,大老远闻到这香味我就受不住了,一杯灌,二杯酌,三杯品,先过把瘾再说。”


江流点头:“百里街千里酒楼的酒,香飘千里。光是为了这举世难寻琼浆玉液,都不知道有多少人留念人间图一醉,不肯去投胎。”


“的确,若是我,必定也舍不得啊。”


两人一边喝酒一边聊,酒足饭饱下楼开始搜寻追捕那只鬼婴的身影。


“两位请留步。”


突然一个声音唤住他俩,沈蔻丹转过身子,左右看了看,扇子指着自己。


“是叫我们?”


那中年男人生得贼眉鼠眼,稀疏的几缕胡子,右脸上好大一个红色痦子,身后拖着长长的狐狸尾巴。小摊边插个布幡子,上书“半妖半神仙,亦狂亦疯癫”几个大字,一看就是算命的。


“两位公子仪表不凡,要不要看看手相,测测字?”


江流笑着摆手:“多谢了。”他从不信命宿,何况是算命这些东西。


沈蔻丹却已在摊前坐下:“听说狐仙算命挺准的,来试试?”


“这位公子说得对,贾某算命绝对灵验,不准不收钱。”


沈蔻丹便卸去手上伪装,给他看了看掌心。江流是个很少拒绝别人的人,于是也让贾狐仙看了手相。


贾狐仙捋着小胡子,沉思一会:“这位原来是小姐啊,赠两位一人一句话。这位公子,你即将失去你最重要的东西。这位小姐,你即将找回你最重要的东西。”


说着笑眯眯的看着二人。


“就这么完啦?”沈蔻丹惊道,她还以为会噼里啪啦说以大堆呢,武侠小说里那些算命的,不是对方姓名年龄,是否娶亲,全都可以算出来么?


“本大仙料事如神,不看前尘只问后世,猜对方背景身份这种小儿科不屑于干。”


“那我们怎么知道你说的是不是真的?”


“等真的发生了,你再来找我付银子,到时候多加点,我说不定还能给你更多解答。”


太抽象了,没意思,沈蔻丹失望的起身离开。江流却是皱起了眉头,半天不说话。


“江兄,你不会是信了他说的吧?”


江流摇头,他的确不信,但对他而言最重要的莫过于小司和柳枝,只要是任何和她们有关的,都会引起他的警惕。


“江兄,有个小尾巴跟着我们呢!”


江流转身,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慌忙躲进旁边包子铺里,不由笑了起来。


走进去,见那个人头也不敢抬的一手拿个包子使劲啃。


“雨晨?”


“唔唔唔……”雨晨费劲的咽下包子,尴尬的红着脸笑着挥手打招呼,“哈哈,江大哥,好巧啊好巧!在这里遇见你,你也来逛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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