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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千骨


  

〖Fresh果果·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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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花千骨》


“这世上我最怕两样东西,鬼和师父……”
“姐姐,你好高好漂亮啊,唯一的缺点就是胸小了点……”
“这些舌头都很听话,有时候也会需要浇浇水,有时候也需要把天顶打开,让它们晒晒太阳。”
“什么叫离她远一点,笑话!我要天下皆在我手,还怕逆不了这小小乾坤!”
“没有喜欢也没有不喜欢。所以,不管以怎样一种方式活着,对于我来说,都是无关紧要的事情。”
“我不相信正,不相信邪,不相信幸福,可是我相信你!”
“白子画,你若敢为你门中弟子伤她一分,我便屠你满门,你若敢为天下人损她一毫,我便杀尽天下人!”
“高尚情操?这仅仅是一个词?还是奉献出自己幸福,牺牲了自己的一切的人才会有的一种感觉?我此生心系长留,心系仙界,心系众生,可是却从没为她做过什么。我不负长留,不负六界,不负天地,可是终归还是负了她负了我自己。”
“他是世上最温柔之人,也是最无情之人。我努力了那么多年,从来都不懂他的,不过现在已经不需要懂也不想懂了,是死是活,他如今在我手里,我想怎样都行。”
“我没有师父,没有朋友,没有爱人,没有孩子,当初我以为我有全世界,却原来都是假的。爱我的,为我而死,我爱的,一心想要我死。我信的,背叛我,我依赖的,舍弃我。我什么也不要,什么也不求,只想简单的活着,可是是老天逼我,是你逼我!你以为到了现在,我还回得了头么?”

  《花千骨》共有141章。外加番外: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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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千骨》136、情窦初开

再看这边当时花千骨只觉得身后突然伸出一只手抓住了她她脚下一空便径直坠落了下去。心想坏了这回肯定被坏人捉回去了。却没想到周围人声鼎沸一睁眼居然到了繁华的大街上。她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东张西望奇怪了到底什么地方弄错了?


正午的太阳明晃晃的刺着她的眼睛她又热又渴周围的人流像海洋一样一波一波将她淹没第一次独自一人在陌生的地方她握紧小拳头慌张而无措觉得自己就像一个酵的馒头。


“师父师父”在原地转了几个圈花千骨带着哭腔到处找白子画可是又哪里寻得着。她迷茫地硬着头皮往前走四周的人都惊异而呆傻的看着她自动让开一条路来。只因为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好看的人却又美得没有灵气没有深度单纯中带几分呆滞像一个徒有外表的瓷娃娃轻轻一碰就碎。莫非是妖怪不成?


几个胆大的地痞流氓实在按捺不住围上前问道:“小姑娘要上哪去啊?”


花千骨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掉:“我要找我师父你们知道我师父在哪里么?”


几个人相视而笑如此绝世的女子却原来是个傻子啊今天真是捡到宝了。


“姑娘来我们带你去找你师父。”一个无赖伸出手想要揽住她她直觉的躲了开去可是还是跟着几人到了一小巷里。


“师父呢?我师父在哪里?”花千骨四处张望前面已经是死路哪里有她的师父。


“师父嘛一会再找先让哥们几个快活快活你要喜欢我们随便一个做你师父都行把人世间最**的事都教给你。”


花千骨看他们一个人都不怀好意的向她围拢了过来还有一个人居然开始脱衣服反应过来是遇上坏人了不由吓得大哭起来:“师父我要我师父!”踉跄着一面后退一面拔出剑来师父平时怎么教她的来着不能慌自己明明剑法已经很厉害了的把坏人全打走。


几人愣了愣看好手抖得都不成样子嬉皮笑脸的上前夺她的剑。花千骨此时又惊又怕哪里还记得平时学的什么剑招赶苍蝇一样胡乱挥舞着。却身后突然扑上来一个人抱住她吓得她剑都掉在地上身后那人却也刚触及她身子便被一道银光弹飞狼狼撞到后面墙上口吐鲜血余下几人大惊一同扑上前来却仍是刚触碰到她衣物便飞出老远。


“妖怪!妖怪!果然是个妖怪!”几人面无血色惊恐的夺路而逃。


花千骨蹲在角落里哭了半天天色渐渐暗了她又累又饿只能摇摇晃晃往外走连地上的剑都忘了捡。


师父在哪里?为什么还不来找她呢?


她摇摇晃晃的往前走闻到街边的肉包子的香味直吞口水。可是摸遍全身连一个铜板也没有。那么多年了从来没有一个人呆过师父几乎无时无刻都在她身边她什么也不用操心也没想过要是有一天师父不在了自己会怎样。


她擦擦泪水从头上取下白子画给她的墨玉簪递给小摊老板:“伯伯我可不可以用这个跟你换一个包子吃?”


却没想到周边人抬头一见她容貌全都惊叫四散。


“妖怪!妖怪!她就是刚刚城里出现的那个妖怪!听说把邢家老四他们的肋骨都打断了!”


花千骨看着周围四散而逃的人群又开始眼泪汪汪她不是妖怪她是小骨!不对她也不是小骨小骨是别人她谁也不是


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她的神仙师父一向都无所不能的到现在还不来找她是不是不要她了?她看着空无一人的摊子上蒸笼里热乎乎的包子口水都快流到地上了。


现在人都跑光了她可不可以拿一个包子再喝碗豆浆?


可是师父说不问自取是为贼也她不想做贼。抬起的手又颓然无力的放下了转过身慢慢向前走着。她要离包子远一点不然会忍不住的。


迷迷糊糊地不知道走了多久周围逐渐看不到高大的房子了只有野地。她从来没走过这么远的路以前没走几步就会要师父抱就算现在长高了长大了师父也会带着她一起腾云飞的。脚上磨的全是水泡她实在是走不动了师父你在哪里啊?


看见一个小破庙本来想进去栖身的可是里面已经被几个乞丐占据了。看她披散着头浑身脏兮兮的还一直在哭乞丐们可不会留意她漂不漂亮操着打狗棍便把她赶了出去。


这时已经是夜里天下起大雨花千骨只能蜷缩在一棵树下瑟瑟抖着。又冻又累又饿迷迷糊糊昏睡过去梦里是师父温暖的怀抱还有好喝的桃花羹。


“师父不要抛下小骨“


“骨头骨头!”


突然感觉有人在摇晃她她捧着的桃花羹掉在地上碗摔得粉碎。


费力的睁开眼睛看见清晨阳光映衬下一张清朗温和的面孔那眸子仿佛包含了这世上所有的温柔一个对视便抚慰了她今天遇上的所有委屈。


师父?不对不是师父师父的眼神虽然关切却总是冷冷的仿佛万古寂寞的寒冰。


“骨头”


那人轻叹一声听得她的心也缓缓从嗓子眼里落下去突然变得无比的安心却又无尽的酸楚。


脸上凉凉的她一摸竟全是泪。她听见自己用仿佛不是自己的声音在说:“不要再离开我”


然后紧紧地抱住了眼前的人。


仿佛等了很久很久一千年?一万年?终于把他等来了。再也不分开再也不要!


那人轻抚着她的背手把她乱糟糟的拨到耳后微笑道:“好这次什么都听你的。”


花千骨逐渐回过神来才现自己怎么扑到陌生男子的怀里去了要是他和这前那些人一样是坏人怎么办?还有自己为什么会突然说那样的话明明就不认识他啊。


猛然将眼前的人推离:“你是谁?”


男子摸了摸她的头那种感觉却和师父不一样微微让她有些害羞。


“我叫东方彧卿。”


“为什么叫我骨头你认识我么?”不知不觉就卸下了防备好奇地看着他。


“可以说认识也可以说不认识。”


花千骨看着他沉默了好久终于想出了一个答案:“你是不是也认识以前的那个叫花千骨的人?”


东方彧卿挑了挑眉:“是的。”


花千骨低下头心底突然觉得无比的失望和难过就算当初知道师父眼中的花千骨或许另有其人都没有这么让她难过。


“骨头你不用胡思乱想那个花千骨是你的前世你可以把她当成自己也可以把她当作另一个人如果你愿意你就还是原来的你如果你想一切重新开始她的过去你没有义务去背负。”


“前世?”花千骨显然没料到他会这么简单直接毫无隐瞒地把一切说出来一时理解不了。


“不明白的地方到时候再问你师父吧他很快就会找来了。”


此时已是早上花千骨在河边洗了洗又吃了东方彧卿给的一些糕点。


“谢谢。”


“我说过永远不必跟我说谢谢在我这得到的一切都是要用代价换的。”东方彧卿凄苦一笑当初从自己这得知可以用女娲石救白子画的消息不是让她付出了最沉重的代价么?她其实什么都不明白。


两人坐在开满野花的草地上花千骨心满意足地打着饱喇滚来滚去。


东方彧卿将躁动不安的她揽到怀里让她枕到自己大腿上。花千骨微微有些晕眩的感觉却再次奇迹的没有拒绝。她从未和师父以外的男人有过如此亲近又或者说这些年除了师父她就根本没接触过别的男人。可是眼前这人她就是莫名的觉得喜欢和亲近仿佛认识了许多年好想紧紧抱住他永远都不要再分开。


东方彧卿白晳如玉的手指一点点抚摸过她的眉她的脸颊她的唇眼神深不可测。花千骨的心剧烈的狂跳着看着他的脸突然有些口干舌燥。


“这便是你长大的模样么?骨头叫我怎么认得出来。”


花千骨不明白他话中的涵义:“我长得是不是很难看街上的人都叫我妖怪看见我就跑。”


东方彧卿笑了起来花千骨简直鼻血都快流出来明明平淡无奇的面孔怎会笑起来这么好看的害得她心跳都快停止了。


“不管骨头变成什么样子我都喜欢。”东方彧卿温柔的将她挽起插上墨簪“只是骨头你有没有想过你已经那么大了却半点生存能力都没有离开了你师父就完全不能活。这样只会越来越失去自我。你师父有心结所以没办法用正常的方式来教导你。你自己要学会独立不能老依赖他人。我熟悉的那个骨头从来都是坚强的无畏的不惧怕任何困难。我知道你也不会差的这和一个人聪明不聪明没有关系关键是看他愿不愿意去努力。骨头你明白我的意思么?”


花千骨黯然地点点头的确昨天自己好没用啊连佩剑丢在哪里都不知道真是把师父的脸都丢尽了以后再也不能这样了。


“你和师父一样也是神仙么?什么事都知道?”


“我和你一样只是凡人罢了。骨头你知道你师父是什么人么?”


花千骨愣住了歪着脑袋想了好久然后慢慢摇头突然现原来自己连最亲的宾人也什么都不了解她只知道师父叫白子画其他的那么多年了师父没提她也就没有问。


“骨头凡事不能只等着别人告诉你或者告诉你该怎么做。你应该有自己的想法还有主见我不是逼你找因前世的自己但是你不能把如今的自己也丢失了。许多不明白的想知道的到时候回去了亲自问你师父。只要你开口问我想他最后还是会把一切都告诉你的。”


花千骨似懂非懂的点头东方彧卿突然从怀里取了块水晶一样的石头出来递给她。花千骨看见里面的那条闭着眼睛睡觉的虫虫的时候手都开始剧烈颤抖起来。


泪如雨下她不知道自己今天到底怎么了一些零碎的画面和光影不断在脑中闪现。她如获至宝的把石头紧紧抱在怀里。


“好可爱的虫虫。”


东方彧卿将她环住眼中流露出一丝愧疚:“对不起骨头这是异朽阁的复生石我知道它是世上对你最重要的东西对我也是。这些年一直用心救它可是也只能这样了能给我一点你的血么?”


一切都太过熟悉仿佛生过一样花千骨那样自然的伸出手去把血滴在了石头上顿时那石头犹如红宝石一般灼灼亮。


东方彧卿轻叹口气如果是以前的她还有可能立刻救活糖宝如今她自己神身都已失去大半。


“我可不可以把虫虫带回去?”她不想和她分开。


“不可以你师父看见会害怕的。别担心等你真正苏醒的那一日糖宝也会和你一同醒来。还有记住回去之后不要跟你师父说遇见我的事。”


“为什么?我师父可厉害了怎么会怕一条虫虫。我现在醒着啊你可不可以把虫虫也叫醒?为什么不能跟师父说见过你?”


“这些你慢慢就会明白了。你师父的确很厉害已经到了附近我得走了!”


花千骨一听连忙拉住他袖子:“你要走哪去?我不要和你分开!”


东方彧卿递给她一小张写着许多不认识字的纸:“晚上睡觉的时候把这个放在枕头下面神魂离体到时候就可以见到我了。小心不要被你师父现我走了!”


东方彧卿匆匆的伸手去抱她一下花千骨嘟起嘴巴在他脸上吧哒亲了一口东方彧卿眼睛眯成一条线稍一侧脸在她唇上轻啄一下人已消失不见。


花千骨呆愣在原地只觉得从嘴巴到整个脸都滚烫烧红了好想到河里去洗一下冰一下。她也经常这样亲师父啊可是为什么这次会紧张到心几乎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未待她回神天边已疾飞来一人。黑白衣虽强作镇定可是眼中写满了慌张看见她的时候面色逐渐恢复到平日的冷淡。


“师父”昨天受的委屈又一涌而上她哭哭啼啼的一头扑进白子画怀里。师父到哪去了现在才来找她。


“小骨你没事吧?”


“我我我我没事”花千骨埋在他怀里不肯出来。白子画知道问她也问不清楚手抚上她额头想看她这一日究竟生了什么却竟被弹了回来是谁?


“小骨你怎么这么烫是不是昨夜淋雨生病了?”


“没有师父。你怎么现在才来?”


“你的气息被人藏起来了为师找不到你。”那种再次寻不着她的恐慌无法言喻他几乎把附近都翻了个底朝天。


花千骨把昨天在街上的事都一点一点跟他说只是把遇上东方彧卿的事略过了。


白子画听到她被几个人调戏的时候眉头不由皱起还好为了以防万一在她身上施了保护的法术否则若真遇上什么意外


“后来呢?”


“后来”花千骨开始吞吞吐吐“后来我就在这城等师父了我知道师父一定会找到我的”


“师父我们回去吧?以后我可不可以经常一个人下山历练?”


“为什么?”


“我从来都是跟着师父依赖师父师父一不在我就什么都做不了觉得自己好没用啊!我想自己一个人锻炼锻炼变得更强!”连几个小喽喽都应付不了还说什么以后要保护家人和师父。


“为什么变强?你以后想要离开师父一个人么?”白子画的声音突然飘渺起来。


花千骨连忙摇头:“没有没有我就是想要为师父争气别拖累师父不要又生昨天那种事。”


白子画本想摇头可看着花千骨坚定的眼神和过去的花千骨身影突然重叠起来叫他心中一惊。终究还是允了心想到时候再暗中陪着她保护她就成反正无论如何再不能让她离开视线一步。


只是好为何要骗他一向呆笨的徒儿何时竟学会向他说谎了?想到眼神不由一冷。

《花千骨》137 三魂七魄

花千骨这次回来之后变了许多,不再如往常那样依赖他粘着他了,最重要的是不再偷懒。以前不明白的事情都会问一个为什么。天为什么会下雨,师父为什么老穿白色,为什么只有他们两个人住在山里,经常来看她陪她玩的那个红衣服姐姐是什么人,师叔来的时候总是劝他回去,是回哪里,上次那个女孩为什么管她叫师父……


白子画能答便答了,不想答的便转移她的注意力,稍微绕个圈子,她就忘了自己问过什么了。如果花千骨实在是刨根究底想知道的打紧,他也会很耐心的跟她说,例如那个红衣服的不是姐姐,是哥哥,叫杀阡陌,是魔界的魔君,然后再把六界的事故事一样一点点讲给她听。


“那师父,什么是人世间最**的事?上次大街上碰上的那些人说要教我,我没敢答应。”


白子画一口茶水呛住了,左思右想,许久才道:“等小骨长大一点师父再告诉你。”


花千骨扑到他背上,手环住他的脖子撒娇:“小骨已经很大了,娘亲说妹妹都已经许了人家,下月成亲,让我一定要回家去,还问师父待我好不好。”


白子画放下茶盏:“你怎么答?”


“我当然说好啊,妹妹就要当新娘子了,以前办家家酒的时候我也玩过,我就跟娘说我也要当新娘子。娘就愁的直叹气,泪珠子花花的掉,摸着我的脸说不知道师父给我吃什么养大的,怎么会突然生成这个漂亮样子,都不像她生的了,可是还是傻傻的,嫁人的话高不成低不就,找不到好相公的话,得吃更多苦。然后让我问问师父,是不是入了仙门,以后一辈子都不能嫁人啊?”


白子画微微皱眉:“小骨很想嫁人?”


花千骨努力点头:“想!我还想像隔壁姐姐那样生许多小宝宝,白胖胖的可爱死了!”


白子画略一沉思,知道下回送她回去,她娘亲定会拐弯抹角刺探他对小骨是不是只有师徒之谊,然后便会和他商量是否可以给小骨找婆家,这些倒都无妨,重要的是小骨心里也有这个想法,难道自己娶她么?


“师父,师父……”小骨看他走神了使劲摇他,“你还没跟我说什么是人世间最**的事呢,你教我好不好?”


过去在绝情殿上和她亲热的画面突然涌入脑中,白子画的脸不由染上一抹异色,花千骨看着呆,半张着嘴巴,口水差点没滴下来。


“哪次再告诉你,天晚了,洗洗睡吧……”说完嗖的就从花千骨面前不见了。


花千骨也不恼,往常这时候定还要和哼唧闹腾一阵,如今却只是很快收拾了钻到被窝里,一个劲的逼自己睡着,好到梦中和她的东方哥哥约会。


“一个师父,两个师父,三个师父……”一直数到第一百个师父,她还是没有睡着,可是又不会数了,只能又重头开始数起。


她还不会法术,只能以最自然的方式神魂离体,这样白子画也不会察觉。


白子画一开始觉得奇怪,她晚上怎么不吵着跟自己睡了,后来想想,猜是她娘亲有叮嘱过她了,心底反而松一口气。


花千骨好奇心日盛,白天努力学习,夜里神魂和东方到处游荡,再也不觉得日子单调无聊了。白子画不大爱说话,虽然耐心,教导总是点拨性质的,对上一世聪明的她来说很好,可是这世鲁钝的她就不太受用了。反而是东方彧卿,梦里会带她去很多地方,见识很多新奇的事物,还很详细的给她讲为人处世的道理。


师父太美好,感觉总是离人远远的,所以她时常会心生害怕粘着他抱着他,怕他有一天像突然出现一样又突然消失。可是东方却是活生生的,能摸得到触得着的,从皇宫到东海,从天山到市井,带她看尽世间百态。


最重要的是,他一点也不避讳的把以前生的事都告诉了她,例如前世她和白子画也是师徒,两人都身在长留山等等,她才知道师父竟然隐瞒了她那么多事情。但也仅仅是惊奇一下便过去了,半点都没有觉得不满或是生气,因为师父做事一定有他的理由,她告诉自己要相信师父,所以从不追问。


一开始听着像在听别人的故事,可是越听便越熟悉,仿佛是很久很久之前生的事被她忘记了。知道自己的与众不同,也知道有些事是根本无法逃避的。东方让她选择,是一切重新开始,还是背负非常沉痛的过去继续走下走。


当时他的神情太郑重,她的心颤抖了一下,觉得害怕,害怕那结果自己承受不起,可是东方却不知道哪里对她来的信心。她整整思考了大半年,毕竟不做自己,而选择背负另一个人生是需要很大的勇气的。对于现在的她来说,失落的自己就已经不再是自己了。可是又不想这样浑浑噩噩的活得不明不白,不想所有人都骗她把她当傻子。特别是当听到东方说,师父只能永生永世继续痛苦下去,不得轮回不得解脱的时候,她终于告诉东方自己想要回忆起一切,做回完完整整的自己。


她不知道师父为什么会痛苦,只是千万个舍不得。故事东方只说了前面一点,后面的不肯说。但是她微微留意的确能看到师父看似淡然温和的外表下,潜藏的绝望,还有偶尔吓人的失控,和时而看她的迷惘眼神。


趁他不留意撩起他袖袍果然看到了他手臂上有块巨大的疤痕。原来以前夜里师父从噩梦里满头大汗的醒来,一直紧握手臂脸色苍白是因为疼痛。


师父从小将她带大,她可以为他做一切,包括,成为他想要的那个人……


东方微笑着点头,说她还是那样坚强执着,一个人再变,本质是不会变的。于是拿了一粒丹药给她,让她在想要恢复记忆,做回完整的小骨的时候吃下去。


每个人都有三魂七魄,魂是精气神,魄是体力,魂主内,魄主外。他说师父这些年费劲心力在圆她的魄,却小心翼翼,避开了过去,不让她想起,甚至没有用外力去恢复她的智力,而只是顺其自然的教她。她魄虽渐全,可是魂却一直残缺。始终是治标不治本,养身不养心。所以她虽比过去健康不少,却依旧如此混沌痴傻。


“这粒归仙丹可以恢复你前世的记忆,但是我说过,凡事都要付出代价。以白子画和杀阡陌之力尚不能让你复元,短短时日想依靠药力让你神魂健全是不可能的,只不过是强制性的将魄得到的修复之力转移到魂上,你懂我的意思么,也就是说虽然你可以恢复记忆,但是身体可能会受到严重影响。所以你必须考虑清楚,不要随便做决定,因为一旦吃下再后悔也不能回头了。”


花千骨似懂非懂的点头:“师父不是一直想念过去那个小骨么,为什么不让我恢复记忆?”


“因为生了太多无法挽回的事情,他怕失去你。”


花千骨摇头:“不管生什么,我都不会离开师父的。”


“骨头,你现在当然是这么想的,回忆起一切就不一定了,不过不管怎样我会尊重你的选择。上辈子我没有做到,这一世我能为你做的,就是给你选择的机会。我虽怜悯他,也亏欠了你们,可是若你本心不愿,我不会让你继续留在他身边。”


“那东方呢?上一世我和东方是什么关系?你说糖宝是我们的孩子,我是不是东方的娘子啊?”


东方彧卿笑着摇头:“可惜啊,还不是。”


花千骨连道:“那我这一世可不可以嫁给你?”没有丝毫身为女子的害羞,只是迫切的睁大眼睛望着他。


东方彧卿的眼神变得深邃而迷离,又有一丝不易察觉的伤痛挣扎,但只是转瞬便又恢复成他的月牙式招牌笑容。


“好啊,我等你。若你回忆起了一切最后的选择仍然是我,就算粉身碎骨、放弃一切我也会跟你在一起。”

《花千骨》138 月夜私奔

冰雪初融,花千骨闲不住了,便吵着嚷着要独自一人下山历练。


“师父你答应过的,你答应过的……”


逐渐清明的眼神让白子画几乎不敢直视,只能依她:“好,你自己一人路上小心。”


给她施了法术,让普通人看不清也记不住她的相貌,花千骨兴高采烈的收拾包袱往山下跑,虽然仍旧未学会法术和御剑,可是经过这段时间的勤学苦练轻功还是不错了。


白子画观微于她,回忆起二人以前在人间一起游历的日子,心中五味夹杂。本还担心她如初次一般害怕接触陌生人,没有经验上当受骗,却现她竟如同在人间走过许多遭一样,连一些地方的有名的景点和小吃位置在哪都知道的清清楚楚。


遇到恶人或是想要锄强扶弱的时候也知道怎么做,俨然一副老江湖,根本就用不着他出手相助。


于是可怜的孩子在外自由开心的游荡不过才三天,就被师父捉回了云山。


一张符咒扔到她脚下,白子画面若冰霜。


“这是什么?”


花千骨一直瞒他已经很难受很内疚了,如今东窗事再不狡辩,低声道:“一个朋友给的。”


白子画眼神凌厉:“谁?”


“东方彧卿。”


……


微微退了一步,眉间一缕倦色。虽早就猜到,这种名堂只有东方彧卿搞得出,但还是抱一丝希望这是杀阡陌给她的。这么久以来他一直最忌惮的人就是东方彧卿,这次之所以如此掉以轻心,是因为十一年前东方彧卿帮他找到杀阡陌藏身之所时就已经年近二十了,按道理几年前就应该已经死了,天罚异朽阁的人不可能逃过,他也不可能连着两世有借寿的机会。所以看着花千骨一点点转变,他几乎没往他身上想过,却没想到他还是阴魂不散,不肯放过他们。


手一握,地上的纸片顿时化作飞灰


“再也不准见他!”


“师父!”花千骨急得直跺脚。


“竟然学会对我撒谎了,到房间里面壁去,一个月不准出来!”


花千骨委屈得不行了:“东方是个好人,他是我的朋友,为什么不让我见他!”


“好人坏人是你用眼睛分得清的么?为什么你什么时候都改不了轻信于人这个毛病?”


“我没有……”看着白子画拂袖而去,花千骨顿时就红了眼眶,明明是他,什么事都从来不跟她讲,把她当傻子,心底一直念念不忘过去的那个花千骨,她做什么事都是错的!


在房间里面壁了几天,越来越不安,师父不会是真生气了吧?见都不肯来见她,只是每天定时桌上会出现食物。她知道像往常一样在师父面前认个错撒个娇,师父肯定很快就原谅她了。可是思来想去,自己明明就没错,为什么要认错。以前是她不懂事,觉得这样和师父两个人呆在山上挺好的,后来接触了东方,才现世界原来如此之大,而她的世界却被局限在师父身边,似乎除了师父生命中再没其他人了。外面海阔天空,她想要朋友,她想要自由啊!


可是终归还是坐不住了,一想到师父那么辛苦的教导抚育自己,自己却顶撞违逆他,他一定很难过,心里就服了软,决定去乖乖跟他认错。可是要她不见东方那是一百个不可能,她还想要嫁给他呢!


没想到到处都找不到白子画,莫非是出去了?突然想到一个地方,便往竹园里跑,果然大老远就看见半掩着的门内透出微光。推门而入,却见满屋狼藉,白子画靠在墙角,身上出时强时弱的银光,白衣衬得尤为刺目。


“师父!”花千骨急得快哭出来,连忙去扶他。却见他紧闭着双目,满头大汗,抱着左臂,脖子上的青筋都在跳动,一副十分痛苦的模样。四周散乱着一张张白纸,是她上回看到的师父的画像。


“小骨……”白子画紧皱着眉头,轻声低喃。


“师父!我在这!我在这!你怎么了?”花千骨费力的想将他从地上扶起来。


“你怎么可以……”


“师父,小骨知错了,你不要这样吓我!”花千骨带着哭腔紧紧抱住他。


白子画头脑模糊,全身因疼痛而痉挛不止,狠狠一把推开眼前之人,却紧握那些画像,揪在胸前,仿佛千万年的积郁悲撼不得出,只是沙哑着低喊。


“不要离开我……”


花千骨站起身来,缓缓看着他退了两步,然后一转身跑了出去,一边跑一边泪水止不住的流。


在师父眼中,自己永远都只是个替身罢了。这世上,只有东方一人是真心待她好!


回到房里蜷在被窝里又哭了许久许久,不知不觉便睡着了。迷迷糊糊听到有人推门的声音,睁眼看到白子画进来,面色一片惨白,望上去那样虚弱,就像一张宣纸,随手一捅就是一个窟窿。


一碗桃花羹放在桌上,白子画静静的坐在她床边。


“小骨……以前的事你都知道了?”她反应这么强烈,东方彧卿定是把所有事都跟她说了。


花千骨突然特讨厌这个称呼,也不答话,只是用被子把自己的头盖住,可是白子画的声音还是清清楚楚的传来。


“东方彧卿带着千万年的记忆轮回转世,虽只是凡人,却无所不知,将一切玩弄于鼓掌。上一世你变成那个样子,虽是我的责任,他却一直暗中推手。到底几分真心几分假意无人知晓,我不让你与他接触是为了你好。”


花千骨还是不说话,白子画静默了许久,似是还想要解释些什么,却终究不知道如何开口,轻叹口气起身离开。


花千骨探头探脑半天,见白子画真走了,这才从被窝里钻出来。看着那碗桃花羹肚子不争气的咕咕叫了起来,吃了两口泪水却流进碗里,觉得又是心酸又是苦涩,还有一种恶心反胃的感觉。


勺子一扔,她起身开始收拾包袱,云山,是不能再留了。她要去找东方,师父根本就不需要她了,他需要的是以前的那个花千骨,可是她不是,也不想再冒充下去了!


偷偷摸摸跟做贼一样溜出房间,往山下走去。却没想到看见溪水旁边,那个白得扎眼的背影,听见他如一如往常平静而听不出悲喜的声音。


“你想要到哪里去?”

《花千骨》139 深情不寿

他不是一个好师傅吧,也不是一个好掌门,总是要牺牲一个才能保全另一个。


几乎已经回忆不起小骨未出现的时候自己是怎么生活得了,千年的岁月流动的漫无声息,可是从来都觉得理所当然,不觉好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好。后来小骨来了,一切悄然改变,他开始变得不像他,又或者,这才是真正的他?


世上最可悲的事是当过去深爱你的那个人成为你的一切之时,你却对她不再重要了。


他逃避,他狠心,他顽固不化,那么多年,甚至没能听上一句,她说爱他。


虽然口口声声说,如今只要她要,什么都会给她。可悲可笑的却是,她已经根本就不想要自己了。


伤疤只是痛,其实一直在痛,有时候轻有时候重,那块他硬生生剜下来的肉仿佛一直没有愈合过,那么多年没有一刻不再疼痛提醒他犯下的错。日日夜夜,反反复复做着同一个杀死她的梦。


“师父……”


一双手紧紧握住他颤抖抽筋的左手,袖子被撩开,他只觉得想要抽回,掩饰那块伤疤,却感觉温暖的指尖在伤疤上游走,然后是冰冷的唇,和贴在上面的湿润脸颊。


“师父……不痛……”花千骨坐在床前,紧紧的抱着他的手臂。


白子画缓慢的睁开眼睛,伸出手抚摸她的发。


“师傅我再也不离开你了,你不要生我的气。”不记得刚刚发生过什么,只是担心的看着白子画,他的手臂似乎是越来越疼得厉害了,到底以前的那个小骨对他而言有多重要,他又多思念,才会一次又一次的痛到昏迷不醒?”师傅没有生你的气。“白子画目光平静淡然中带一丝悲悯,她说的没错,自己没有权利束缚她,她犯下的错,欠下的债,上一世已经以死还清了。东方说的也没错,自己心魔日盛,和从前一样只会害了她。


花千骨紧紧握着他的手,头埋在他怀里微微有些颤抖,她虽然想要嫁给东方,可是从来没真的想过要离开师傅的,那么多年师傅就是她的一切,他当时只是太生气,只是以为没师傅不要她了。


可是只看到一贯高高在上的他倒在地上的那一刻,她吓得几乎呼吸停止,才终于明白师傅对自己有多重要,她宁可自己死,也不要他有一点点得不开心。


所以……所以她终于还是吃下了东方给她的归仙丹。决定做回师傅心目中的那个小骨,无论那个小骨到底是她还是别人,他已经分不清也不想去分清了。只要他喜欢,他想把她当做谁就当作谁吧,他再也不生气了。


白子画心头悲苦,一时又开始有些模糊不清,却突然闻见一股熏然的想起,右臂上一阵清凉,床前垂落的白纱随风轻动,让他有似梦似幻的错觉。


“小骨在做什么?” 低头见他正小心翼翼的往自己的伤疤上抹膏药不由苦笑,这怎么可能好得了。


“师傅你别乱动,等下药蹭没了。”


花千骨蹬蹬蹬的抱出去,端了一碗粥进来。


“师傅,肚子饿了吧?”她小口地吹了吹,然后喂到白子画嘴边。


他又哪里会饿:“小骨学会下厨了?”


花千骨难为情的低下头:“我只会做这一个……”以前都是师傅照顾她,她什么都不会做,现在想要好好照顾师傅,却又在也来不及了。恢复记忆之后的那个花千骨,定是聪明伶俐,什么都会的吧?


白子画本就无大碍,却也懒得抬手,放任自己沉溺在她小小的关心里,一口一口就着她喂得粥喝。


抬头看外面正淅淅沥沥下着雨,为什么这些年小骨明明在他身边,他确任然觉得如此冷清?


花千骨看着白子画望着窗外出神的样子不由感慨,这么多年,她在慢慢长大,可是岁月却从来没有在师傅身上留下一丝痕迹,如此安静坐着的他,犹如一尊上天用冰雪精心雕琢而成的人像,美得叫人心酸,叫人无措……


知道他虽在自己眼前,心里一直思念着的却是以前那个小骨,她伸出手将他紧紧握住。


“师傅,别担心,我吃了东方给我的归仙丹,很快就会恢复记忆和灵识。到时候,你就可以见到以前那个小骨了。”


白子画震住了,不可置信的用力一把抓住她的肩。


“小骨!你在说什么!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你的神祠刚刚才好一些!”或许在旁人看来只是恢复记忆的事情,可是对于此刻什么都不知道的她自己来说,确实要接受另一段记忆和人生,让自己成为另一个人。她怎么敢……


花千骨笑着用力点头:“我当然知道,我把以前那个小骨还给师傅。就算是死,我也不要浑浑噩噩的过一辈子。”


白子画双手颤抖,她为何还是那么傻,哪怕磨灭自己也想要给他一个成全吗?可是她哪里懂,能像如今一样有她朝朝暮暮陪着,已是他最大的心愿了。她以为是把以前的小骨还给了他,其实却是将她彻底带离他的身边啊!


一把将她抱在怀里,白子画苦苦一笑。本来还以为可以再多贪图享受几十年几百年和她一起的日儿子,却终于还是提早来了。躲不掉,终归无论如何也躲不掉……


“小骨,你下去吧,为师想一个人静一静。”


花千骨见他面色变得空洞而飘渺,有些担心的出了门。


夜深,头有些痛,除此外并无别的不是,她坐在案边,第一次如此郑重的提起笔来。


“这封信是写给你的,恢复记忆后的小骨。我相信吃下药后我会想起以前的事,可是我


不敢确定会不会忘记现在的事。我不敢打这样的赌,所以我留这封信给你,提醒自己这段生命力最幸福美好的时光,也告诉你要好好珍惜眼前,希望你可以看见。如果你的回来真的代替了现在的我的存在,再不记得这些年和师傅待在云山的日子,我想我会非常难过的,可是我不会后悔。我不知道曾经的你和师傅之间发生过什么不愉快的事,让师傅明明那么想你,却不敢让你回来,怕失去你。我只是想告诉你,把哼唧还有我的家人拜托给你,你一定一定不能让我失望,不能抛下师傅,不然我做鬼也会回来找你报仇的。如果你回来了,只记得那些不开心的事情,不肯留在师父身边,那我就把这些年开心的事一件件讲给你听……”


花千骨写完信以是深夜,小心翼翼地揣在怀里,随着头脑越来越清明,她奇迹般的十分平静,也没有任何不舍与不甘。灵魂似乎正在重新变得完整,像月亮慢慢变圆。


抬头看,窗外似乎格外明亮,推门一看,竟然下雪了,天冷得出奇。


朝师傅房里走去,房间没有掌灯,白子画坐在黑暗里。


“师傅?”花千骨把灯点亮,疑惑而担心的看着他。


白子画转过头,看着他温和地笑了,严重的冷淡褪去,目光那样明亮,冰雕仿佛孙建活了过来一般,有了生气,可是却又变得有些不太像他。


“ 师傅,你喝酒了?”闻到一股浓郁的酒香,混合着白子画身上的味道,叫她有些微微熏然。


白子画对她招了招手,递一杯给他:“小骨,这是当年绝情殿上你亲手埋下的桃花酿,陪师傅喝最后一杯。”


花千骨点了点头。接过酒杯坐在他身边,闻了闻酒香,又伸出舌头舔了舔,醉人的味道让她眯起了眼镜,以前师傅都不让她沾酒。


白子画将自己杯中的酒一饮而尽,看着她的目光挣扎而迷惘。


花千骨几杯小酒下肚,话比平常多了起来,白子画仿佛在安静地听,又仿佛在出神。


喝完一杯的时候,她已经有些神志不清了,趴在桌上笑呵呵的看着白子画。


“师傅……”


手指略有些放肆地拂过他冰冷的唇,烧红的面颊上一滴泪珠滑落下来。她其实心地好害怕,怕自己要是忘了他怎么办,忘了在云山的这些年。


白子画心中一荡,站起身来,一把将她横抱起来,放在塌上。


花千骨醉眼迷离的仰望着他,白子画突然其身而下,埋于她的颈间,长叹一声。


“小骨,你就从未想过,嫁给师傅吗?”为什么她口口声声喊着要嫁给东方,却从来没想过嫁给他,她这一世,果真一点都不爱他吗?


花千骨晕乎乎的脑子顿时就炸开了花。


嫁给师傅?


她从来都没这么想过也不敢这么想,那个人,是师傅啊……


感觉一只手正在解她衣服上的带子:“师傅?”


师傅今天怎么了?


“不要跟他走,不要离开师傅好吗?”白子画低喃,声音中隐藏的巨大痛苦几乎让花千骨心软到忘记一切。


“师傅,你喝醉了,小骨不会离开你的。”花千骨丝毫不疑地轻抚着他的长发。


“小骨,你不是一直想要师父吗,是不是……是不是这样……你明日便不会走……”


衣服被脱了下来,感觉到白子画的吻顺着颈间滑下,花千骨开始有些慌了,这和平日里的亲热似乎不太一样,冰冷的空气中激荡着一种特别的味道,可是又无力反抗,连骨头都酥软麻痹了,万千迷醉在酒精和白子画的气息里。


“师傅……我不走……”


“不要留下我一个人……”


“不会的……”


“小骨,你还爱师傅吗?”


“爱?”


白子画抬起头看着醉眼迷离的她,满脸泪痕的她。是小骨,可是又不完全是她……


东方的声音又一遍在耳旁响起。


————难道你和她亲热时,不会觉得怀抱里的是另一个人,不会觉得内疚吗?


悠长的一声叹息。


白子画,你在干什么呢?


以为这样她便不会离开了?错过的,就再也没机会挽回。能有这些年的相伴,也该知足了。你难道嫌上辈子伤害她的还不够多,还想让她更恨你吗?这一次,就一切尊重她的选择吧。


花千骨感觉被人紧紧抱入怀中,仿佛要捏碎了般,那个熟悉而清冷的声音那样悲伤地问道:


“小骨,师傅这一世要怎样做,才不会错呢?”


她想回答,可是眼前逐渐漆黑一片,过往的一切,排山倒海而来。


仿佛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是漫长的一生,如此清晰,如此真切,连每日吃的什么菜,穿的衣服的颜色,天空中漂浮的白云的形状都记得清清楚楚。


而那些爱与恨,痛与苦仿佛隔了太远,被岁月附上尘埃,变得似乎不值一提起来,可却依旧留在了心底某处隐隐作痛。


花千骨睁开眼,面色平静淡然。


她正斜倚在湖中小榭的卧榻之上,风卷帘动,岸边桃花树下是哪个熟悉至极白的尘埃不然的身影,正对影独斟。


前尘往事在她脑海中迅速流淌,回头看,犹如过眼烟云,。可是有些时却始终铭刻在心上。从她如何在憎恨和绝望之下,设计让白子画亲手杀了自己,下来不死不灭的诅咒,到心甘情愿吃下仙丹,只为了换他一个完完整整的花千骨,甚至还有当初一纸遗神书没想到却毁灭了整个神界。


她全都记起来了。


千万年的记忆堆积在心头,神识变得清明透彻无比,胜过得道之人瞬间的大彻大悟。


可是眼睛却始终痴痴的看着远处的那个人,想起这些年自己为他所受的痛,他为自己所受的苦……


一步一步,仿佛从天边,慢慢走到他的跟前。眼前之人早不复昨夜想要挽留她时的痛苦无措,又变得冷淡而遥远起来。


为何,他可以对身为孩子的小骨慈悲,对丧失记忆的小骨温柔,确实重要以这样冷淡的面孔来面对深爱着他的她?就算事到如今,依旧不肯接受自己吗?却又为何,还口口声声求自己留下?


白子画静静地看着他,两人目光相遇,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这些年仓皇流逝的岁月顿时碎作指尖的粒粒尘埃。


相顾无言,那浓重得化不开的悲哀缠绕的两人几乎无法呼吸。


花千骨和动了一下嘴唇,却仿佛已经失去了语言的本能,只从嘴边流露出几个残缺的音节。


可是白子画听懂了。


---还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吗?


他轻叹一声,她还是放不下,始终要自己给一个答案。她还在执着,可是至少说明,她还在爱他。


“对不起”千言万语,还有这些年的所有爱惧,都只凝固成这一句话。


花千骨想笑,可是脸部肌肉不听使唤,依旧是面无表情。


是啊,爱情到头来一共不过就只是几句话而已,“我爱你”、“我恨你”、“算了吧”、“对不起”、“忘了吧 ”……


而他永远只会说着一句。


她转过身,慢慢向天边飞去。


白子画欲挽留的手硬生生停在半空,选择了亲手杀死她的自己有什么资格留下她?


慢慢垂下眼睑,凉薄的唇轻轻合动,再抬头万里晴空已没有了花千骨的踪迹。


他知道,他去找东方彧卿了。而他,了无生意,也该离去。

《花千骨》140 花好月圆

太久没有御风而飞,花千骨有些头晕目眩。她赶着去找东方彧卿,因为她要去接糖宝,世上对她而言最重要的孩子,东方说过,她醒的时候糖宝也会一同醒来。


可是异朽阁里等待她的没有东方彧卿,只有傻乎乎的刚睡醒的糖宝,看到她喜极而泣的叫着娘亲,花千骨抱着她左亲右吻,泪水蹭的它满身都是。


她那些年最伤最深的痛和憎恨,最大的遗憾和不甘,终于在这一刻圆满,重获珍宝的喜悦和感恩,没有人可以理解。


糖宝还记得生过的所有事,但是道行和灵力全无,又要重新从最低级开始修炼。


“糖宝,东方呢?”


糖宝眼泪哗哗地看着花千骨:“爹爹……爹爹他已经死了……”


花千骨如被雷击:“你说什么?”


“骨头,爹爹已经死了!”


“胡说!他怎么可能死呢?我明明前天还见着他!”


“是真的,骨头,他十年前就已经死了,异朽阁主虽无所不知,可是世世早夭,这是夭命,在劫难逃。何况他上一世为了多陪你一年,今生本就命短,续命时间有限,可能等不到见你。所以你一直见到的那个,是鬼……”


索然经历如此多的风浪,花千骨还是被这个消息打击到几乎站立不稳。


“你是说我那么久见到的,都是东方的鬼魂?”


糖宝点头:“当初爹爹告诉尊上你的下落没多久就去世了,否则他说会亲自去杀阡陌那接你回来抚养你长大,可是他没有办法,只能把你交给尊上,然后化作鬼魂一直陪在你身边。其实这些年他从未离开过,一直在暗中看着你成长。他听见你口口声声说要嫁给他,要跟他走,心里是抱了期待的,便一直在等,等你吃下归仙丹恢复记忆的这一天。如果你最终选择是跟他在一起,他哪怕抛弃一切也不会与你分开。可是一直到方才见你恢复记忆向白子画问的仍然是那样一句话,就知道你永远也不可能放下。便黯然交代了我几句,重入轮回去了。”


花千骨茫然摇头:“这怎么可能……”


“爹爹本来想见你最后一面再走,可是怕自己舍不得,不肯放手,对你有了六年和执念。也怕你回复记忆,知道一切,又看到他变成那样,就不会顺从本心地作出选择,所以才不辞而别……”


花千骨缓缓退了两步,仓皇四顾。


东方彧卿!你又骗我,你到底要骗我多少次?为什么到死都不肯见我最后一面,我还有好多话要问你!


似乎一切是在为她好,又似乎是在害她。似乎总是在骗她,却又不求回报地付出了一切。


她始终都不知道,他的话那句是真那句是假,到底是真的爱她,还是她只是他的一颗棋子,或是千万年轮回无聊之下一时兴起的玩具?


只是斯人已去,他给了她最后的成全,然后离开。一切都成了未解之谜,封印在异朽阁中那一条条鲜腥的舌头里。


“他有留下什么话吗?”


“嗯,他说放下一切,做回以前的骨头,上辈子你们俩都做错了,如今,不要再错一次。”


花千骨低头轻笑,突然想起昨夜,自己给自己写的信,想起大战前夕,墨冰仙在桃花树下同样用力拉着她的手说:不要恨,永远不要放弃幸福的机会。相信我,只要有心,这世上没有什么是不能挽回的。


不要恨吗?自己当时虽承诺了他,却终究还是恨了白子画。


可是这些年看着白子画生不如死地或者,日日夜夜思念她,现在回想起来,只有心如针扎。原来不知不觉间,自己早就把恨放下,只剩下悔。


她怎么舍得一直看着他痛苦,可是绝望报复下不死不灭的诅咒根本没任何办法可以解除,她只能尽力去陪着他,用地老天荒来挽回自己的过错。


而白子画,她知道经历哪次最可怕的失去,还有这些年的思念,他终于能够真正地直面一切了。因为她听见了,听见在最后离去之时,他说对不起,然后低下头无声低语:不要走——


不需要对过去所生的一切道歉,也不需要对未来作什么承诺,其实一句不要走,已足够挽留她了。


带着糖宝赶回云山的时候白子画已经不在了,只剩下哼唧。观微也到处找不到,仿佛


从世间蒸了一般。可是不伤不死的他,入不了黄泉下不了地府,又能去哪呢?


又是一轮上天下地的搜索,终于在长留海底找到了他。费了很大功夫才进入那个密闭


的空间,她妖力全失,神体又未完全恢复,此时头晕眼花。几乎站立不稳。


蔚蓝色的海水中,白子画正静静漂浮沉睡,就好像当初她在东海海底找到身中剧毒的


他时一样。


看着一旁的瓶瓶罐罐,花千骨不由有些好笑又有些心疼。白子画的确不死不伤,可是


醉,那么多忘忧酒和梦死丹,足够他睡上个几百年了。


以为自己永远离开的他,到底要多疲惫多心死如灰,才会接有这种深海长眠的本办法


来避?生无意,死无门,原来自己才是最残忍的人。是她一手毁了他,如今,又怎么能


够再离开?


心疼的抚摸白子画如冰的面颊,用功力摧散那些梦死丹的药力,忘忧酒的后劲却迟迟


无法退去。


花千骨安静的坐在他身边守候着,凝望着,时而和糖宝说说话,时而侧耳倾听长留山


上的热闹声,直到整整一个月后白子画才从醉梦中清醒。


睁眼看见花千骨的那一刻,他以为自己依旧在做梦。这次伤疤没有疼。胸口却闷闷作


痛。


为什么要吵醒他呢?


酒意尚未完全散去,他微微皱起眉头,似有一些恼怒。浅淡消薄的嘴唇轻轻上挑,眸子时而闪闪亮仿佛装着整个天河,时而深邃如漆,眼神迷醉勾人。


花千骨何曾见过他有这样醉酒失态的时刻,冰冷中却又十分撩人,仿佛初雪中那一点桃花,美得惊心动魄。花千骨大气都不敢出,慌忙别开脸去。


可是那人突然勾住了自己的下巴。


“小骨,叫师父……”


“师父……”只好乖乖由他。


“乖,再叫……”


“师父……”


“再叫。”


“师父……”


……


反反复复叫了几十遍,那人似乎仍未满足,半眯着眼睛十分享受的听着他一遍又一遍的唤他。


“师父,师父,师父,师父,师父……”


半点都没有不耐烦,花千骨一声有一声地叫着,每叫一声,过去快了痛苦的点点滴滴就在心头回现荡漾。声音从平淡到急促,从轻声到呼喊,知道满面泪痕……


心头那么多的爱,那么多的悔,随着那一声声的师傅弥漫开。有的带着委屈,有的带着委屈,有的带着疑问,有的带着不甘,有的带着愤恨,一声声似是倾诉似是询问又似是泄……


看着她滚烫的泪珠大颗大颗往下掉,白子画的心仿佛被撕扯开又紧紧揉成一团,再被挖了一个口子。他弯下腰一把将花千骨纤细脆弱的身体箍进怀中,像是要把她捏碎了揉进自己身体里面一般。一面抚着她的,一面亲吻她的额头她的泪水。


“我以为你走了,再也不回来了…”


“我答应过师傅,再也不离开。”虽然哪时她还没恢复记忆,但是说话也是算数的!她不要做妖神,不要做谁的新娘子,她什么也不要,宁愿永远只做绝情殿上还有云山之中,他上慈下孝的好徒儿。


白子画捧着她的脸,欣喜得看着她,没有迟疑地,吻住了她的唇,辗转反复,缠绵至深。


花千骨愣住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不由喜极而泣,紧紧环绕住他,笨拙回应。


师傅的唇还是那样冰冷,带着一股忘忧酒的香气,叫人熏然欲醉。她的大脑一片空白,沉在水底的心仿佛正慢慢浮到半空,记忆中所有的一切都镶着美妙的银边,曾有过的痛苦不甘还有执着怨恨,通通消失不见。


仿佛过了几百年那么久,突然感觉有人在朝这里迅靠近,白子画低叹一声,离开她的唇瓣,那期待已久的柔软几乎叫一向稳重端方的他把持不住。


花千骨有些后怕地抚上他的左臂,白子画却握住她的手。


“小骨,为师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很清醒。”


花千骨泪眼巴巴地看着他,这样的场景以前连想都不敢想,她想心脏快要承受不住。


“傻丫头,怎么这么多眼泪掉不完。”白子画深出手温柔地擦掉她的泪水,是上辈子不能哭却又积累了太多的伤痛吗,结果现在变得那么爱哭鼻子。


“师父——尊上——”不远处传来呼唤声。白子画手一挥,结界瞬间破碎。花千骨抬头一看,竟然是幽若等一行人,只是不知为何身后还跟了个小和尚。


糖宝从一开始就贼笑着捂着眼睛在一旁偷看,现在看到落十一来,气呼呼地钻进花千骨的耳朵里。


“幽若?”


“师父……”幽若眼泪一把鼻涕一把的,骨头师父终于恢复记忆了,她认得她了!深情款款低跑上前去就要一头扎进师父的怀里,准备一股脑把这些年来尊上是怎么欺负她的告诉给师父听。却没想到花千骨张开的怀抱中途突然改变了方向,一把抱住了她旁边的小和尚。


所有人都呆住了,幽若更是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不会吧,师父已经有尊上了买不回连这个和尚都要和她抢吧?


彦月也吓傻了,手忙脚乱地推开她。


“施主,男女授受不亲,阿米托佛……”为什么最近遇上的女子一个比一个貌美一个比一个开放。


花千骨死死地抓住他的衣襟,抚着他腕上的佛珠,泣不成声:“小月,真的是你……”


彦月见她这样,心头竟不由猛地一痛。


“阿米托佛,施主你认错人了。”


旁边几人听花千骨这么一喊已是恍然大悟,幽若傻乎乎地笑着,还好师父不是要跟她抢和尚,不然她还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这些日子,用各种理由留下他,几人慢慢相处,感情已经很深了。


花千骨转过头望白子画,白子画微笑着轻轻点点头,给予确认,然后把她拎到一边。


“小骨,慢慢来,日子还长,别吓坏了大师。”


妖神邪恶的一面在建木上已焚化剔除,留下被花千骨教的单纯善良的南无月。只是如今他性子顽固保守,又一心向佛,仿佛当初的自己,幽若这丫头,情关怕是难闯,未来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你们怎么会来?”花千骨一次重见那么多熟悉面孔,心情号激动。


幽若笑嘻嘻地抬脚把哼唧兽推到面前:“我今天百折不挠地又去闯云山,没想到云山结界已破,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我只找到哼唧兽。怕你们出事,它便带着我们来寻你们了,没想到居然就在长留山海底我眼皮子底下。”


花千骨笑着点头,把糖宝从耳朵里揪出来。


“糖宝,别躲着了,出来见我跟你说的哼唧。还有,十一师兄也来了,你不想见见他吗?”


糖宝对地上那只小猪一样的动物完全不感兴趣,冷哼一声,骨头的爱是它一个人的,才不跟连说话都不会的妖怪分。再看看落十一,连哼都懒得哼了,直接钻进花千骨怀里。它不认识他,不认识那个为师命是从,阻止它救骨头,还眼睁睁只会看着它被霓漫天欺负的臭男人!


落十一被它瞪了一鼻子灰,刚第一眼看到时的喜悦激动顿时成了凄风苦雨,那只虫虫讨厌他了,为什么……


花千骨将正在闹别扭的它拎出来扔进落十一掌心里。


“糖宝,十一师兄是为了你才……你都知道就原谅他吧。十一师兄,糖宝以后就拜托你多多照顾了。”


落十一受宠若惊,忙不迭地点头,手里捧着糖宝跟捧着世上最贵重的宝贝似的,糖宝抱着他的手指就使劲一口咬下去,他也强忍着不吱声,任凭泄。


火夕张扬跋扈地笑着:“现在我们几个终于又重新聚齐了!”


清流和舞青萝黯然摇头:“只可惜朔风和轻水不在了。”


白子画道:“轻水与轩辕朗有三世姻缘,现在应该在人世间过得很幸福,不必挂念。”


花千骨点头:“朔风我之前也已经安排好了,再过个百余年,说不定就能见到他了。”


感觉到又有人来,白子画已知是谁,对花千骨道:“小骨,以后有很多机会再聚,我们先回云山去吧。”


幽若一把拉住白子画:“尊上,不要再回去了,求你回绝情殿吧,长留三尊缺了任何一个人都不行啊!”最重要的是她这个掌门当得好吃力!


火夕他们也连忙帮腔:“尊上,你和千骨就回来吧,师伯和师父他们很想念你,绝情殿总是空荡荡的,师伯常常一个人会独自上去打扫,一坐就是一整天,你难道还是不能原谅他,原谅我们吗?”


白子画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上方,来的正是摩严和笙箫默。


“我说今天长留海底怎么这么吵闹,原来是师兄回来了啊,怎么在这下没蹲着,都到家门口了,不回去坐坐?”笙箫默看着白子画,还有已经回复记忆却选择放下一切已久愿意留在他身边的花千骨,心头大大地松一口气,这些年他不知道跟白子画提过多少次让他带着小骨回绝情殿了,大师兄已经后悔知错,他却始终不肯。也不知道是没办法原谅大师兄的一次场用心设计,还是没办法原谅自己为了长留亲手杀了花千骨。


摩严经过这些年,容貌苍松了许多,也少了积分冷酷。竹染的死给他带来了太大打击,鬓角一时竟添了几根白。世事就是如此可笑,天道轮回,过去消逝的人一个又一个地出现在了他的面前,真正魂飞魄散,再也回不来的,却竟只有竹染一个,那个傻孩子,从来都是自私自利的,却没想到竟然最后会为了别人牺牲自己。


花千骨看着他,想到竹染心头也是不由酸涩难过,她从来都没有想到,改变一切,救了她一命,重新给了她回到师傅身边机会的人,竟然是竹染……


摩严看看白子画,又看看花千骨,想劝白子画留下,却终究只挤出两个字:“师弟……”


白子画自然明白,可是那一日长留山覆灭的幻象又在心头闪过,之后便是他狠心又决绝刺入的轩辕剑……胸口猛一痛,几乎不能站立。


“师父……”花千骨牵着他的手,“我们回绝情殿去吧!”


白子画吃惊地看着花千骨,最应该在意的人难道不是她吗?自己为了长留一次次伤她,最后还杀了她啊!


花千骨望着他的眼睛清澈透亮:“师父,我们回去吧,长留山还有大家和我一样需要你。绝情殿有我人生中最美好的记忆,我很想念那个地方。而且好不容易找回了一切,我想和大家分分秒秒都在一起,不想分开太远。最重要的是,我想成为对师父而言最重要的人,但不是一切。师祖对你的嘱托,你对长留和众生的责任,这些都是不能推脱也不能被辜负的,不要因为我而离开放弃。长留是师父的家,是师父的根,也曾经是师父的全部,过去的日子师父虽然也是一个人,但是从来都不会觉得孤独,那是因为你有要做的事。可是在云山的这些年,你却没有一天真正快乐过。我知道师父一直挂心着这里的,不然你不会选择到长留山海底来借安眠逃避。师父,我们回去吧,爱与大义是可以两全的。小骨想知道今年绝情殿的桃花开得好不好……”


白子画紧紧握住她的手,一时再也说不出话来。很久很久,终于轻轻点了点头。连她都可以,他又怎么会放不下。


所有人都只差没欢呼起来,连摩严脸上也忍不住露出一丝笑容。


“我们赶快回去吧,今天是长留的沐剑节。正好一起回去庆祝,为这次的团圆大吃一顿!”幽若兴奋地摩拳擦掌,这几年捉滚滚鱼她可都是名列第一啊。


众人点头,齐往上方飞去,花千骨却突然脚下一滑。


“小骨,怎么了?”白子画紧张地看着她。


“没事,师父,我好累,你抱我吧。”


幽若在一旁直挤眼睛,师傅好坏,才跟尊上和好,就学会撒娇了。


白子画看了看周围的人各个都在偷偷瞧他们,以前在人前他不是没抱过她,但当时心无他想并不觉得有什么,如今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坦诚了自己的心意,反而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却也丝毫没有犹豫地将她横抱了起来,随众人飞到长留大殿前。


八千弟子正因为沐剑节开始,从掌门到世尊儒尊,甚至落十一火夕舞青萝他们全都无故失踪,没有人主持大局而有些乱糟糟的。这回竟见白子画抱着花千骨一同回来,全场足足呆愣了几秒,然后出惊天动地的欢呼声,幽若是所有人里笑得最开心的一个:“师父,你现在回来了,终于可以亲自教我法术了!”


“幽若……”


花千骨看着她有些惭愧,她算不上是个好师傅,甚至从没正式教导过她一天,却总是让她为自己操心,希望以后的日子可以慢慢弥补,可是只怕……


眉间一缕忧虑,转瞬却又消散,她笑看着熟悉的长留山,笑看着漂浮半空的绝情殿,泪水模糊了眼睛……


殿下弟子已跪倒一片,一声声“尊上”此起彼伏。


幽若哈哈大笑:“尊上,你就重新担任长留掌门吧,这是众望所归啊,这些年长留被我糟蹋的不成样子,盼望着你回来呢。”


白子画摇头,从幽若这些年一直往云山跑,想尽了各种花招就可以知道,她坚韧又不服输的性子,一定可以把长留掌管的很好。而且如今的长留比起以前的门规森严,刻板保守,更多了一分活力。十二阁的长老肯定被她这个小磨人精,搞得没有办法了吧。


协同花千骨入座,接下来是盛大的沐剑节典礼,再之后是娱乐活动,众人四处分散着比试嬉戏。


花千骨玩了一会就开始气喘吁吁,笑着擦汗道:“大家一起去绝情殿吧,我烧拿手好菜给大家吃……”


她希望绝情殿以后都热热闹闹的,所有人都可以随便去。白纸盒明白她的意思,轻轻点头。


于是一大推人,还有无数新老弟子全都兴奋的一窝蜂的拥向向往已久,传说中的绝情殿。


看着依旧未变的景物,一切恍如隔日。白子画轻拍着她的头:“不要哭……”


花千骨连忙擦掉眼泪,是啊,今天是这些年最开心的日子,怎么总是掉眼泪呢!卷起衣袖,开始在厨房里忙活,幽若她们一堆人拼命挤着要进去帮忙,很快一盆盆的菜肴新鲜出锅。


夜里,小溪边,桃花树下,篝火燃地熊熊的。


花千骨觉得今天一天出的笑声,比自从师父中毒那一日起之后这些年所有日子里笑得都要多。


篝火旁边幽若正努力教唆小月喝酒吃肉,还趁着酒意对人家上下其手,吓得小月一个劲地阿米托佛。小溪边火气和舞青萝正看着月亮你依我侬,但偶尔也会传来两声火夕被拧住耳朵的惨叫。而落十一则趴在草地上和糖宝说话,糖宝翻着白眼吃着落十一献宝一样给的桃子,却还老拿屁股对着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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